圖片來源@視覺中國
文｜品牌工廠BrandsFactory
2022年，越南是國人眼中的“網紅”國家。
越南統計總局公布的數據显示，2022年越南GDP達4090億美元，人均GDP約為4110美元，全年經濟增速為8.02%，為12年來最大增幅。
三星、蘋果、阿迪、耐克紛紛在此安營紮寨，僅蘋果工廠就達到了31家。據中印越电子（手機）企業協會統計，越南有約150家电子企業工廠。這也加劇了中國製造企業的焦慮：越南要取代中國成為下一個“世界工廠”？
與此同時，伴隨着2022年4月TikTok電商開放越南跨境店鋪註冊，大批中國跨境電商從業者湧入越南市場“淘金”，一度推高了越南網紅的身價。
但在下半年，隨着政策變動，越南房地產市場遭遇風暴，金融市場隨之動蕩，股市持續暴跌。
更為重要的是，所謂的熱也推高了廠房租金和人力成本，對於服裝紡織等傳統企業來說，越南開始變得沒有那麼友好。
當熱潮褪去，走近越南，人們開始發現它似乎沒那麼“性感”。
越南已經不歡迎服裝加工企業了
從2018年開始，蘋果就為了躲避加征關稅而要求供應商將部分產能轉出中國。憑藉低廉勞動力和靠近廣州的優勢，越南成為了主要目的地之一。為了不被擠出供應鏈，中國供應商們也紛紛跟隨着蘋果的腳步將產能遷入越南。據報道，2021年共有21家果鏈企業在越南紮下23家工廠，其中有7家為中國公司。
“富士康等蘋果的一級供應商在越南設廠，那很多二級供應商就可能收到通知說必須也要來。你不去就沒生意做了，你要不要去？”IWORKU越南公司創始人王理表示。王理所在的公司在2018年時就來到越南，為中國企業提供品牌出海和越南投資諮詢服務。
在果鏈企業大批轉移到越南之前，很多紡織企業早已落地越南。像是中國紡織業龍頭企業天虹、百隆東方、申洲國際等在2016年時，就已在越南投資建廠。但隨着越南外資投資變熱，情況已發生變化。
“現在越南投資太熱了，省一級的政府就開始調整政策，控制普通服裝加工的外資投資了。我了解到的幾家紡織企業，2022年8月就在越南找地方，到現在都沒找到合適的，或者就是投資證書辦不下來。換句話說，這種簡單的低附加值的加工企業，特別是服裝加工，越南已經不歡迎了，就不給你批投資證書了。”王理舉例道，越南東北部的北江省，工業園區會對企業單位產值進行評估，這在以前是沒有的，現在的北江省更歡迎科技類、投資產出高的企業入駐。
王理介紹道：“儘管越南下半年出口是下滑的，但它的投資仍然很熱。面對初期建廠周期長、投資大的現狀，一些生產規模較小的供應商就不得不選擇租用現成的廠房，所以越南工業區內的廠房租金一直在漲。毫不誇張地說，一些小型廠房要搶着租。”
就在1月初，王理帶着客戶去工業園區看廠房，但到了約定地方之後，卻發現約好的廠房已經被租出去了。一天下來，客戶無奈只能選擇了一個價格偏高的廠房，月租金為每平米6.2美元，每年上浮5%，相當於人民幣每平米40元一個月，“這比中國至少90%的地方都貴，就連這麼貴的廠房，我們第二天準備和房東簽約的時候，都已經被租走了。”
大量工廠的遷入，促使越南工業勞動力價格的上漲。“像电子產業大部分在北方，有吸引力的工資，包括社保、加班工資等項目，基本上最後工人拿到手的都是3000人民幣左右了，相對前幾年增長了很多。”
儘管人力成本要比國內低很多，但一位在越南設廠的中國企業負責人表示，單純從製造成本的角度來講，越南的成本普遍要比中國高5%左右甚至更高。比如產業鏈配套不足，帶來了很多不便和額外支出。
“但還是不得不來，一方面是順應產業轉移趨勢，享受稅率優惠，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受到歐美的關注。”
熱錢撤離，從天堂到地獄
在產業轉移的浪潮中，越南成為外資的主要登陸地之一。
2022年，這個國土面積約33萬平方公里的國家，吸引了外國直接投資277億美元，到位資金224億美元，同比增長13.5%，為201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。
海量資金的湧入，推高了越南樓市，尤其是在李嘉誠旗下長江實業介入胡志明市高端地產開發后，越南樓市更是狂漲。2022年4月，越南第一大城市胡志明市的房價抵達近10年來的高位，全市場樓盤均價高達3300美元/平，約合人民幣2.2萬元/平，相較於2021年同期大漲27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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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市狂漲，但越南人均收入卻不是很高。2022年越南人均GDP約為9560萬越南盾，也就是4110美元左右，而人均月收入卻不足1500元人民幣。
較低的人均收入使得二手交易在越南受到歡迎。在越南的河內、海防和胡志明市等大城市，如Dong Tac、Hoang Hoa Tham、Ba Chieu、Nguyen Tri Phuong等許多線下市場都會出售二手產品。在越南二手電商平台Cho Tot上，每月有超過100萬件二手物品被列為轉售，超過1000萬用戶購買商品。
“在越南，還有一個顯著的特徵是，即便是胡志明市，商場的數量也是屈指可數的，規模也不是很大。很多國際品牌在越南很難找到線下門店，而且款式有限，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都發生在街邊的一些小店裡。”在越南工作3年的Ning表示。
越南街景/受訪者供圖
在2022年下半年，越南緊急給狂熱的房地產降溫，出台了一系列監管審批政策。相繼逮捕了越南多位地產大亨。李嘉誠的紅顏知己張美蘭在10月8日被逮捕，被指控在2018-2019年非法發行公司債籌集數萬億越南盾，涉嫌金融欺詐。
而房地產市場遭遇的風暴，最終席捲了越南整個金融市場，越南股市、匯市、債市開始持續暴跌。Refinitiv Eikon數據显示，截至2022年10月14日的6個月內，國際熱錢悄然地從越南金融市場撤離，外國投資者拋售了高達1260萬億越南盾的資產，加劇了越南股市崩盤式暴跌。
動蕩不僅出現在金融市場，在製造業端，越南也受到了打擊。越南經濟主要依靠外貿出口，2022年下半年，全球經濟疲軟，使得以勞動密集型商品和外商代工產品為主的越南經濟嚴重受損。在2022年Q3，越南經濟增速為13.67%，Q4則僅為5.92%。其中，12月越南出口296億美元，同比大跌14%。
儘管如此，Ning仍然認為，越南的整個社會是积極蓬勃的。“無論是城市的基建，比如建樓、修地鐵，還是開新店的速度，以及人們在生活工作中表現出來的熱情，我都覺得在東南亞地區越南是No.1的。而且越南是一個儒家文化社會，很多人會追求世俗性的成功，想掙足了錢去養家糊口。”
Ning還透露，她所在的公司有很多本地員工，即便白天的工作很飽和，但不少人下班了之後仍會去上課外班充實自己，“學什麼的都有，中文、英文、烘焙等等，至少在泰國和印尼我沒有看到這樣的現象。”
搶不到倉庫，租了別墅存貨
隨着越南製造業和經濟的發展，越南電商市場也進入高速增長期。據越南工貿部調查，與2021年相比，2022年越南零售电子商務市場規模激增20%，達到164億美元，占越南商品和服務零售總額的7.5%。
人口接近1億人的越南，2022年的網上購物用戶數量就達到了6000萬人，占互聯網用戶的74.8%，年人均網購消費約為260美元。
在越南TikTok服務商阿浩看來，越南電商市場規模的激增與TikTok電商的發展有很大關係。“越南的流行文化會受到中國的影響，比如一些國內很火的抖音神曲，隔一段時間會發現在越南用越南語也火了起來。我們算是第一批TikTok越南小店，一進來我們就發現越南人對直播電商的接受度很高，幾乎每天都能在交流群里看到有機構在找貨，要賣到越南去。”
TikTok在2022年4月開放了越南跨境小店的入駐，短短几個月就已在越南電商市場掀起波瀾。电子商務數據平台Metric.vn發布的數據显示，在2022年9月13日-2022年10月12日這30天內，TikTok Shop售出1400萬件商品，實現收入16550億越南盾，參与市場的賣家超過3萬。1個月的收入就相當於Lazada同期收入的80%，是Tiki收入的4倍。
“在越南本地這邊做TikTok直播電商的中國人真不少。”來到越南做電商的Darion說道，“但很快我就發現了在越南做電商的難處，第一難就是倉儲問題。像Shopee、Lazada、Tiki、Sendo在本地都有倉庫，所以想要做得好，不僅貨品要物美價廉，配送速度也要跟上，提前將貨物備到本地倉還是很有必要的。但難就難在越南的倉庫資源很緊張。”
全球商業地產服務公司Cushman & Wakefield報告稱，胡志明市和河內的倉庫入住率在2022年前兩個季度就已達到90%。而到年末時，倉庫供應更加緊張。
越南的倉庫不僅標準不高，而且在全國各地的分佈並不均衡。越南工貿部的報告显示，作為越南最繁華髮展最好的一座城市，越南70%以上的倉庫都緊緊圍繞着胡志明市建設，僅有30%建在河內周邊的北方地區。
“這種不均勻的地理分佈其實對貨物運輸有很大的影響，無形之中會增加很多供應鏈的管理成本。”Darion稱，由於倉庫供應緊張，其租金也在不斷飆升，“我聽說有的公司租不到倉庫，甚至不得不用聯排別墅存放商品。”
電商的基礎設施主要包含兩部分，一個是物流，另一個是支付。阿浩表示，越南支付系統不發達，部分消費者對網購缺乏信任，因此會選擇貨到付款。“這也造成了退貨率很高，有一次我路過街頭的一個快遞配送點，看到一個越南阿姨當街就把買的鞋拆盒試穿，中途還尋求了快遞員的建議，然後覺得不滿意當場就退貨了。”
而一些新的矛盾也在出現。Darion透露，前段時間一個直播團隊因為在越南賣的產品太便宜太火爆，被本地的品牌代理告了，說是“假貨”，最終不得不以退貨收尾。而這樣的事情在跨境貿易中頗為常見，本質上是海外採購鏈條與當地品牌代理之間的利益衝突。Darion表示：“機會與風險並存，除了要快速發展自己的商業，還需要在這個過程當中見招拆招快速解決問題。”
另外，2023年，越南工業和貿易部（MoIT）电子商務和数字經濟局將會同信通部、財政部等相關單位採取數據互聯互通措施，加強對社交網絡乃至網絡空間商務活動的管理和監督，以發現違規行為並防止稅收損失。這一政策或將對跨境電商生意產生一定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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